端阳（1 / 1）

陈霜听了，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江越清，眼眶红红的，她嘴里咀嚼着江越清送来的午饭，鼻头一酸，泪水就落了下来。

“哎，好端端的，怎的哭了？”江越清赶忙去替她擦眼泪。

“呜呜。”陈霜摇头，笑着表示自己没事，就是太感动了，从小到大没人和她分担农活，她顶着烈日迎着暴雨，不分昼夜在地里劳作，只能换得年终时一件用弟弟妹妹不穿的布料改的衣服。

从来没有人关心她，更不会有人给她擦泪。

一直身处寒冬中，突然有人送来一丝暖意，就顿感凛冬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，她可以靠着这点暖意度过今后的每一个隆冬。

“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，知道吗？”江越清帮她把散落在耳边的头发重新别回耳后。

她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，心底软软的，明明自己比她大不了多少，可还是想亲手打造屋檐，帮她避雨。

等陈霜吃完之后，江越清才收拾东西回去，陈霜则继续留在地里打理秧苗。

回到铁匠铺之后，江越清收拾完碗筷才开始打铁，今早效率不错，已经打了三支发簪。她按照类别来打，先把形状复杂的打出来，之后就会越来越轻松。

一天下来，江越清打了二十支发簪，傍晚时分，陈霜从地里回来，还带回了只兔子。

“你去打猎了？”

陈霜点头，“农闲的时候我会和父亲一起去上山狩猎。”

江越清接过兔子，有些讶异，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，想不到还会猎兔子。

“我今晚给你做麻辣兔子。”江越清拿着菜刀准备到河边去清理兔子。

“阿清，我和你一起？”

“你在家休息，起锅烧油等我。”

“嗯，好。”陈霜满脸雀跃。

江越清来到河边，手起刀落，利落地将兔子宰杀之后剥皮，兔皮成色不错，可以卖个好价钱，应该能给陈霜做身好衣服。

她的灵芝卖了个好价钱，如若继续让她穿自己的衣服，江越清感到过意不去。

处理完兔子之后，江越清将兔子拿回去，陈霜已经把锅烧好了，配料也切得差不多，就等江越清回来。

“我来炒，你把木墙边的那张小桌子立起来，待会儿我们就在那里吃饭。”

江越清眼睛盯着锅里，手指了指墙边。以前一个人的时候，她吃饭都在屋里，坐在床沿就着那张小桌子，但现在多了一双筷子，何况气温逐渐升高，遂选择在外面来吃。

“麻辣兔丁来咯。”江越清将刚出锅的兔肉放到桌上，陈霜早已把饭盛好。

“阿清，快坐下吃饭。”

虽只有一个菜，但两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。

晚饭过后，江越清继续打铁，陈霜在她后面看着，时不时帮忙添柴加炭，需要抡锤的地方，江越清让陈霜试试，陈霜倒觉得抡起锤子不怎么吃力，但捶了会儿就手酸腰疼。

期间，江越清也抽空打了些发簪、锄头，等到赶集之时，陈霜就拿去街上卖。

时间过的很快，端阳来临，街上五步一香囊十步一菖蒲艾蒿。

一早，江越清便带着陈霜去集市，有熟识的人问起陈霜，江越清就解释说这是自己的远房表妹。

“阿清你快过来看，这个大虫，好生可爱。”陈霜指着摆满布偶香囊的摊子说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
摊子上还有很多其他动物布偶，各个惟妙惟肖，可爱至极。

江越清选了两个形态各异长虫造型的布偶，然后又带着陈霜去买粽叶和糯米。回到家后，两人便忙活着包粽子，江越清特意多买了些糯米和粽叶，准备包些给杨大婶家送去。

翌日便是端阳，江越清决定休息一天，带陈霜去看赛龙舟。

青州城有整个大燕第二大的河，故此每年的端阳都十分热闹，很多人慕名前来观看这里的赛龙舟。

喝了雄黄酒后，两人便出门，街上人头攒动，好不热闹。

参赛的龙舟在河中蓄势待发，船上的人各个神采奕奕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，岸上观赛的人很多，挤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。

陈霜倒是灵活穿梭在人群中，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，江越清有些担心，便四处寻找。

但人太多了，一眼望不到头，加上天气闷热，不一会儿江越清便感到有些疲倦，她摇了摇头保持清醒，可别把陈霜落下才是。

在树荫下朝人群望了会儿，没见到，江越清又换地方，刚站定，人群里突然窜出一人，拉着她的手便开始穿梭于人群。

江越清先是一惊讶，后发现拉着自己手腕的人正是陈霜，她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，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。

她被陈霜拉着，时而弯腰时而侧身，陈霜在前面跑，为她开出一条路，她在后面跟着，只需要跑。霎那间，江越清突然想笑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就是想大笑。

“阿清，我带你去看赛龙舟。”

陈霜的声音和龙舟赛开始的声音混杂在一起。

很快，陈霜便带着江越清来到桥头绝佳的位置，她让江越坐上去，而后江越清又伸手拉她上去。

这个位置，是江越清没有想到的。

她们刚好赶上龙舟赛开始，鼓手在船上奋力击鼓，霎那间船上的船桨一齐滑动，号子声响彻整个青州城。

两支龙舟队伍你追我赶，岸上的人拼命呐喊，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。

江越清扭头看了眼身旁的陈霜，她已沉浸在加油助威中，目光紧紧盯着船上比赛的选手，阳光刚好透过人群洒在她身上，照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。

江越清不免摇头轻笑，果然小孩子心性。

看完龙舟赛后，两人又去猪肉铺买了点排骨，然后回到铁匠铺，粽子昨晚全部煮好了，江越清用竹篮装了些准备拿去给杨大婶家，让陈霜看家。

“阿清，我把饭菜做了等你回来。”

出门前，陈霜对她说。

“我回来咱俩一起炒菜，你要是嫌无聊，把那边的木段砍小垒起来。”

江越清笑道。

拉回来的木头还没有砍呢，这几日忙着打发簪，抽不出空，正好待会儿回来跟她一起砍柴做饭。

“好。”陈霜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。

“杨大婶，是我阿清啊。”

江越清敲门，等了会儿杨大伯才来开门。

“杨大伯，好些了吗，看起来气色比之前要好得多。”

“好得差不多了，快进来坐，阿清。”

“杨大伯，我大婶呢？”江越清将竹篮放在桌上，问道。

“出去买盐了，一会儿回来。”杨大伯给她倒了杯茶水，“阿清啊，留下来和我两老一起吃晚饭吧。”

“不了，杨大伯，我还得回去呢。”江越清喝着茶水连连摆手，“我今儿就是来给你两老送点粽子，自己包的，味道也还过得去。”

“你这孩子，这么客气作甚，我两老也包得有。”

“那不一样嘛，我也没啥好东西，只有点白粽子，也想让你两老尝尝我的手艺。”

说罢，江越清起身出门。

杨大伯留她吃晚饭，她说家里还有妹妹，得赶回去做饭。

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，杨宇捋着胡须笑了笑，这姑娘实诚又心地善良，还有一身打铁的好本事，将来啊必定前途无量。

江越清回到铁匠铺，陈霜已砍了好些木头，她从她手中接过斧子，“我来吧，你去洗锅，待会儿烧菜。”

“好。”陈霜将手在身上擦了擦，转身进了屋子。

端阳一过，天气更加闷热，距离工期也没多长时间了，江越清的发簪也打得差不多。陈霜看着木屋里堆积的发簪很是好奇，她还是头一次见那么多的簪子。

“阿霜，赶明儿我给你也打一支，你看看要什么款式。”

江越清把发簪图集递给她，让她自己选择款式，陈霜还是第一次翻书，将手擦了又擦，生怕弄上一点污渍。

上面的字她一个也看不懂，但不好意思说，只能看着发簪的样式挑选，遇到样式过于复杂的，陈霜直接跳过，她不太好意思麻烦江越清。

“这个吧。”挑选了会儿，陈霜指着金螭虎纹簪说。

“金螭虎纹簪啊，好，等我把手中的这批订单完成就给你打。”

“嗯。”陈霜眼睛弯得似月牙，她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。

待赶集那天，江越清早早收工，带着陈霜进了一家裁缝铺，开始陈霜还以为是江越清要做衣服，让自己来帮忙挑花色，但后来得知江越清是给自己做衣服，二话不说拉着她就从裁缝铺里出来。

“怎么了？”江越清不解地问。

“我有衣服，不，不用了。”陈霜结巴道。

“但那是我穿过的，我想给你做一身新衣服。”江越清说。

从未穿过新衣服的陈霜说不渴望有新衣服是假的，可她不能让江越清花钱给她做，毕竟自己在江越清这里白吃白住就很不好意思了，再让她给自己做新衣服，那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这份恩情。

似是看出陈霜的担忧，江越清拉起她的手，耐心说道：“阿霜，你不要有心理负担，你每天打理地里的那些秧苗，又来帮我做饭，你已经做了很多，我感激还来不及呢，给你做身新衣服，是我早应该就的事情，但因为一直忙，现如今有空，你就不要推辞了。”

“可，可我什么都没做啊？”陈霜觉得受之有愧，不想接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