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 章(1 / 1)
沈棠这才想起这个宴会,昨天嘉月提醒过她,但她没放心上。沈棠本想拒绝,但她突然想去验证一件事,便说:“去吧,一会儿你去我库房里找那把月兔宫扇、花芯华胜和那只白玉兰玉簪,把它们装好,再把丁香米珠耳坠、碧玺香珠手串和海水纹青玉簪装在另一个盒子,另外再准备一块徽墨,一会儿一同拿去。”
嘉月一脸欣喜,笑道:“小姐对那李家小姐当真是好,参加宴会都不忘给她带礼物。”
沈棠轻笑了一声,没有说话。
看着嘉月拿的那件百花云缎裙,沈棠皱了下眉头,“不穿这件,穿那件白色云丝长裙,再罩一件薄雾紫色烟纱的外衫就好了,梳一个飞天髻,发间插珍珠的水玉兰花簪子即可。”
嘉月:“小姐,这会不会太素了?听说今天三皇子也会去呢。”
沈棠轻掀眼皮,冷漠地觑了她一眼,嘉月立刻噤声,按着小姐的吩咐来做。
沈棠照例去给母亲请安,正好看到哥哥也在。沈承看着她这身装扮,便打趣道:“沈大当家,今儿又去巡查铺子?”
沈棠顺着话说:“是啊,现在还差一个伙计,不知道哥哥可有兴趣?”
沈承笑骂:“你这小丫头,近来越发得寸进尺了。”
沈棠与哥哥一道出来,沈承发现她往门外走去,“你莫不是真要去看铺子?”
“去永昌侯府参加宴会,前段时间推了好几次了。”
沈承便一脸不快,前几日母亲同他说妹妹长大了,现在又是怎么回事!
沈棠一看他这表情,就知道他想岔了,解释道:“说放下就是放下了,哥哥怎么不信我?我今儿可是给易姐姐准备了礼物。”
听到这话,沈承脸一红,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的?”
沈棠打趣道:“之前参加宴会,便发现哥哥心不在焉,顺着目光一看,那坐着的就只有易姐姐。”
看着沈承不好意思的样子,沈棠慢悠悠补上一句,“易姐姐并非对哥哥你无意。”
沈承咧嘴一笑:“此话当真?我突然想起我找俞安有事,我送你去永昌侯府。”
沈棠无奈,只能由他去。
等到永昌侯府的大门时,正好沈承心心念念的易知念易姑娘也正好到。
“易姐姐。”
“棠妹妹。”
沈棠从嘉月手中拿过那个装徽墨的盒子交给易知念,“这是我家兄长前不久寻来的徽墨,我想着易姐姐擅长书法,便借花献佛了。”
待易知念接过,一旁的沈承咳了一声,“我先进去了。”
不等沈棠说话,沈承人影都没了,易知念轻笑了一声。
“多谢棠妹妹了。我们先进去吧。”
……
沈棠扫视了一圈,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,见到那两人都坐在一起,便让嘉月拿着盒子过去。
走近后,沈棠转身拿过那两个盒子,越过李清月抬起的手,“清儿,笙姐姐,你们竟然在这里,让我一顿好找。”
李清月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,沈棠当作没看见。
“哟,这会儿倒想起我们来了,旁边可还有个人巴巴等着呢。”
沈棠使出撒娇打法:“原先是我识人不清,笙姐姐,你就原谅我吧,我来赔礼道歉了。”说完便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二人。接着装出才发现李清月的样子:“李家小姐也在啊,刚刚没有注意到,真是抱歉了。”
一副黑脸的李清月扯出一个笑容,“不妨事。”
沈棠几人在这边说说笑笑,李清月在一旁坐着着实尴尬,她不知道沈棠在搞些什么,明明自己之前快要将她们离间成功了,怎么过些时日不见,她们又好上了。她原想着坐这个位置,让那二人看自己和沈棠交好,不想现在反了过来。
李清月恨恨的绞了一下手中的帕子,心里有了一个妙招,既是你沈棠不仁,那就别他怪她不义。
李清月刚走不久,嘉月便借口去如厕,沈棠不动声色,让柳月悄悄跟上。
过了一会儿,柳月回来附耳说了几句话,沈棠点点头,继续与两人谈心。心里却冷笑连连,李清月,你也只会使这些手段。
待人来齐后,永昌侯夫人便引着众人来到观荷亭。嘉月却说刚刚沈棠的东西落下了,拉着柳月回去找东西,沈棠也跟着过去,三人落在了后面。
沈棠立在游廊边等着嘉月和柳月,看花正看得入神,就感受到一双手搭在她身后,待那双手发力之时,沈棠突然朝右边跨了一大步,微微转身,推了对方一把后,又快速往前走了几步。听到扑通一声,沈棠与众人一并回头,只见李清月在水中扑腾,甚是狼狈。
永昌侯夫人赶紧让人把李清月救上来,李清月浑身湿漉漉,头发凌乱,且贴在脸上,再加上那弱柳扶风的身段,眼眶里蓄满水的眼睛,引得众人怜惜。
永昌侯府上的侍女带她去更衣,李清月路过沈棠时,恨恨剜了一眼沈棠,沈棠不以为意,拿帕子捂住嘴,无声笑了,李清月,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如何。
站在阁楼上的俞安将这件事尽收眼底,发现沈棠没吃亏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……
宴会虽说有波折,但大家的兴致不减。待舞女表演结束后,平昌侯夫人身边的嬷嬷说道:“各位小姐们可在这园中四处逛逛,随后回来画下自己所喜欢的景色,或者题诗一首。”
沈棠觉得无趣,要不是为了与两位好友冰释前嫌,她实在不愿来参加这宴会。陪着好友逛了一下园子,她觉得有些累,便找了个亭子坐下,二人见她是真的累了,这才作罢。
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。春末的阳光洒落在亭子上,四周空无一人,一片寂静。
沈棠觉得再坐下去,她一会儿定是要睡着的,便起身去找好友。
沈棠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,循着声音过去,发现是一只小猫,周围已经没有了母猫的身影。
小猫用力撑起身子,踉踉跄跄地爬向沈棠几人,沈棠后退一步,小猫便往前爬几步。
看着沈棠一脸犹豫,柳月想了想,开口道:“小姐,原先在金陵时,奴婢听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说过,母猫一般会抛弃最弱小的孩子,这猫怕是养不活了。”
沈棠听了这话,想到自己前世孤零零的大牢里,身边的人都离自己而去,处境与这猫何异。
思及此,沈棠叹了口气,蹲下抱起小猫,“若你不嫌弃,便跟我回家吧。”
柳月和嘉月都开口劝阻,沈棠不为所动。
前方的假山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:“沈小姐果真是心地善良。”
沈棠被吓了一跳,抱着猫往后退了几步,定定看着假山。
假山后走出来几个人,为首的身穿象牙白暗纹团花锦衣,腰间环着玉带,身形修长,眉目带笑的看着她。
沈棠行了一礼,“俞公子。”倾身之时,闻到一股清香。
俞安回了一礼,“若沈小姐担心养不活这猫,不如交付于我,过几日俞某定给你一只活蹦乱跳的猫。”
沈棠有些不相信,本想拒绝,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,“清阳,你怎么来了这里,让我好找。三皇子你怎么不过去?”
沈棠一看,还真是她兄长,沈承这时候也注意到俞安身前是他妹妹。
此时三皇子也从假山后走出,头戴玉冠,一身银丝暗纹长袍,腰间佩戴一块墨玉,向来沉稳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。
沈承此时有点后悔把三皇子叫了出来,看到沈棠行了一礼后,没有其他动作他才松了口气,这时才注意到沈棠怀里的猫,沈承一把拿过,“妹妹你哪捡的猫?你别抱着,这猫身上不知道有没有跳蚤。”
说到这里,沈承看着沈棠一脸不情愿,又开口道∶“让清阳养几天,他养猫有一手,过几日我再来帮你把猫讨回去。”
俞安阴阳怪气∶“你真是我的好兄长。”
沈承摆摆手,“应当的应当的。”
沈棠看着猫落入俞安手中,刚准备向几人告辞,只见俞安打量了一下她和三皇子,“先前听说沈小姐倾心三皇子殿下,今日一见,也不尽然,可见谣言可畏。”
沈棠眼角抽了抽,嘲讽道:“我竟不知世子竟与那市井妇人一般爱听八卦。”说完不等他们反应,扭头就走。
沈承冲着沈棠的背影喊道∶“棠儿,一会儿哥哥在马车里等你。”
说完转头怒视俞安:“好你个清阳,竟敢开我妹妹和殿下的玩笑。”
俞安举起小猫放在身前,“这不是好奇嘛,我不敢问殿下,让你家棠儿给我解惑怎么了!”
三皇子一脸无奈:“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,对姑娘家不好。”
沈承拉着三皇子离去,俞安望着沈棠离去的身影,阳光从树叶缝隙漏出来,落在他的眼角,平添了几分温柔。
沈棠回到观莲亭,发现大家都开始题诗作画了,她思考片刻,提笔写下一首诗:“庭前梧桐始新芽,水边芙蓉开彻。解与诗人意同,梧叶辞青,飞来与我题红。”①
沈棠刚把笔放下,一只灰椋鸟正好衔着几根枝叶掠过她身旁,嘴里的梧桐叶飘落在她桌上。
正巧永昌侯夫人走到沈棠身边,拿起沈棠的诗作一看,夸赞不已。
叶清月见状刚想开口,坐在她前方的嫡姐淡淡开口:“你若再生事,我保证今天的事情都会传到父亲的耳朵里。”叶清月只能作罢,心里更是记恨沈棠。
……
宴会结束后,沈承想着沈棠许久未出门游玩,便带着她四处逛逛,沈棠让柳月和嘉月先回府,只留下一个车夫老马和小厮卫泽。
马车刚到琉璃阁附近,突然停了下来,马车外的卫泽怒道:“各位若实在是要管教家仆,可否带回家去?刚才若不是我反应快,你这家仆可就成了马蹄下的亡人了。”
一个少年愤怒的声音响起:“我不是他的家仆!”
沈棠本想下去,却被沈承按了回去:“你坐好,哥哥去瞧瞧,免得冲撞了你。”
沈棠心想,她哪里有这么娇贵,前世在牢里待了一年半载,还怕这些吗,但她还是听话的坐在车里。
沈承刚下车,外面就传来一个中年男子讨好的声音,“这位少爷,冲撞了您,实在不好意思。这人前些日子借了我不少钱,一直没还,刚刚才逮到他。”
没等沈承说话,那少年又怒道:“我还了,前几天我拿着钱去找你们,你们说要翻五倍才肯把借据还我。”
中年男人恼怒地说:“你个小兔崽子在说什么胡话!”
话音刚落,马车外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。沈棠有些惊讶,自周朝建立以来,太祖就不允许民间私放印子钱,谁这么大胆。
沈棠撩起帘子往外看,只见两人打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,为首的是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打扮的中年男人。
沈承示意小厮和马夫上前拉住那两人,然后踱步走到中年男人面前,“你既说他借了你的钱,借了多少,借据何在?”
中年男人忙道:“借了十两银子,借据我放家里了。”
少年原本平静的脸变得愤怒,“你胡说,我分明只借了二两。”
沈承又开口:“既然二位说法不一,那就随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。”
那中年男人听到去府衙后有些慌乱,刚想跑路,沈承伸腿往他膝盖一踢,男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,然后开始耍赖皮,“来人啊,快来看啊,沈丞相家的公子打人了。”
中年男人吼了几嗓子后,开始有人来围观,沈棠想到县衙离此地不远,便下车让马夫去寻县令过来,自己则是走到中年男人面前。
“妹妹你怎么下来了?”
“下来看看是怎么回事。”说完沈棠微微弯腰,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,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你若再敢攀咬丞相府,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以后再也说不出话。”
中年男人抬头看着脸上带着温柔笑意但眼神却十分冰冷的沈棠,他本想再喊,但在沈棠的注视下,他的声音逐渐减弱。
沈承有些意外,沈棠平日里就是一个温和的小姑娘,这会子却这么懂威胁人,他心想,定是她巡查铺子的时候被那些管事欺负了,这几日他得抽时间去敲打一下那些管事。
沈棠见他闭了嘴,便开口询问:“他到底借了你多少银钱?”
中年男人梗着脖子说十两。
沈棠又扭头问少年,“你借了他多少银钱?借据可随身带着?”
少年说道:“我真的只借了二两。”接着从身上摸出一张纸,沈棠刚想结果,就被沈承给截胡了。
“我来,你看着就好。”
沈棠看着借据上的字,“今借赵明老板白银二两,特立此据。正德五年三月十四日。”
沈承拿着借据走到男人面前,“解释一下吧。”
中年男人不出声,又试图逃跑。沈承一脚把他踩在地上,“跑什么?”
中年男人刚想接着喊丞相府的公子打人了,就被人群里的几个人认出来了。
“我记得他,当初我家麦子收成不好,征税时银钱不够,便是他借钱给我,事后却翻了一倍,还说我若是不还,他便让人去拔了我地里的秧苗。”
“我也找他借过银两,他也是翻了好几番。”
……
“他放印子钱,你们不报官府?”
刚刚说话的人答道:“报了也没用,他是兵部尚书的亲戚,官府护着他呢。”
“我报过官,我家的秧苗一夜之内被拔了大半,我婆娘天天搁那骂呢。”
沈棠与沈承对视了一眼,上前开口:“给你两条路,一是你收了这人的钱,把借据撕了,二是……”
中年男人想到兵部尚书用冰冷的语气说道:“你若再不收敛,我也救不了你。”立马说道:“我选一,我选一。”
“可你还没听第二条路。”
“我就选第一条。”
趁着沈棠分散中年男人的注意力,沈承给卫泽使了个眼色,卫泽心领神会,进了人群去找刚刚说话的那几人。
沈棠示意少年还钱,随后中年男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借据,让少年与他当众撕毁。
撕完之后,中年男人刚想离开,这时县令带着巡检和几个衙役来了,听说是丞相家的公子小姐受了惊,他便马不停蹄地带人赶过来,来晚几分那他的仕途就结束早几分。
“见过沈公子,沈小姐。”
沈承淡笑拱手道:“这人放印子钱,劳烦县令大人您带回去仔细审审,若是被我发现你徇私枉法,那就休怪我无情。”
县令点头哈腰说不会。
衙役熟练抓起这两人,中年男人一边挣扎一边说:“你不是说我撕了借据就放我走吗?”
沈棠笑了笑,“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,私自放印子钱本就是大罪,你敢做这等事,便是已经想过事情暴露后的下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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